費了好大一番功夫，總算從頭到尾讀完這個大部頭巨著。
其實大一的時候(居然是5年前的事了!)早就從總圖借過一回，
直到某天在封面看到「精簡版」三個字之後，便開始抱著受騙的心情草草讀過。
還記得有一次帶去社辦讀時，還被學姊用好奇的口吻問「妳為什麼會想要看這本書呢?」
懵懂如我，也實在找不到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笑著搪塞帶過。
直到大四看到<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裡面，男主角在等待(自己的)世界末日來臨時，
無所事事的胡思亂想，靠回想<卡拉馬助夫兄弟們>裡四個兄弟的名字來打發時間，
我這才忽然重又對這本書感到好奇。
也剛好日劇也以此為題材演出，在市原隼人那憂鬱又頑固的帥勁加上神似保羅麥卡尼的林遣都的療癒系微笑，
讓我愛上這齣劇之下，下定決心要親眼朝拜這本文學經典。
本來一開始還寄望於總圖，殊不知它也名列熱門借閱清單。
好不容易借到了書，卻因為只能看兩個禮拜而只勉強翻到第一章便不了了之，最後又這麼被耽擱下來了。
一年之後，在古亭難以排遣煎熬的夜晚，生發出一股要把必讀書單上的書籍全部入手的熱情，
當然這本書也在書單當中，總算在台南某個線上二手書店買到它。
當然，又過了將近一年，<卡拉馬助夫兄弟們>渡過了鹹水，跟著我來到新的日本根據地，
才讓我在百無聊賴的碩一暑假，接受了這本天才巨作的洗禮。
為何要如此絮絮叨叨地記錄看這本書的心路歷程呢?
我也不曉得，只是因為發現關於這本書的點滴回憶都剛好殘存在腦海裡，便姑且敘述出來，就只是偶然罷了也說不定。
也或許是因為剛花如此長時間讀完又這個枝節龐雜又思想深奧的故事，讓我也不禁感染了把句子拉得老長的壞習慣。
話說剛開始要適應耿繼之的中文讀下去實在是個大門檻，
二戰時期完成的譯本詰屈聱牙本就可以預見，更糟的是，誤植或不知所云的句子層出不窮，
還得特地查找英文譯本才稍微理解句子裡夾雜在一起的「他」或「她」究竟意指何人。
但說也奇怪，耐著性子讀下去後，便慢慢踏進了19世紀農奴時代末期的舊俄羅斯世界，
反而越來越覺得耿濟之那帶有舊時代風味的譯文與小說一點違和感也無。
所以那些「運命」、「裂創」、「啞謎」、「喜歡」(而非歡喜)、「發現」(而非出現)，甚至是「安樂椅」、「毛帚」等字眼，
宛如老照片上的斑駁，反而顯得如此可親而珍貴，這絕對不會是現代譯文展現得出來的風韻。
這是本關於宗教，關於上帝、道德與罪惡的書。老實說，要真的看懂這本書，其實還得深入了解基督思想與俄羅斯農奴社會沿革。
杜斯妥也夫斯基藉由伊凡的嘴裡道出對上帝的質疑，卻同時強調他的主角是那滿懷人道主義、愛上帝也愛世人的阿萊莎。
在閱讀的過程中，我始終好奇究竟杜氏想讓何者佔上風，尤其在現代思維之下，也許不信上帝、帶著反叛思想的伊凡總帶有智慧、理性的光芒。
但之後查詢發現，原來杜氏是個虔誠的基督教徒!
也許他便是透過伊凡之口說出在信仰過程所生發出來的對上帝與宗教的質疑，
然後結果他仍是信仰上帝的，一如阿萊莎即使從修道院出走也依舊執聖徒之道教化世人。
雖然我自然對於虔信宗教、奉行神祕主義、信仰先知的行徑無法苟同，
然而信仰也許並不該看得如此狹隘，它是對真理探求、質疑並堅定信念的過程。
比起阿萊莎在整個書中只是一個充滿正能量、為他人提供正增強順便跑腿的扁平人物，
我還比較喜歡那大喜大怒、愛恨分明卻維持著單純善心的米卡。
假如阿萊莎處於神界，伊凡留在地獄界，米卡便是有著神與鬼兩種「深淵」(如檢察官所言)般境界的人，其實也就只是個普通人，
沒錯，米卡真是整部小說裡面最充滿血肉的人物。
他毫不猶豫地背叛未婚妻，只因為他愛上格魯伸卡的風情萬種，
他為了嫉妒與怒氣，可以隨意出拳揍打任何人，包括父親跟弱者。
但他也在父親窗下，在天使的祈禱下，無罪地逃離現場。
他也在發現自己的罪惡與卑鄙之後，毫無保留地表示自己的懺悔。
他的行為充滿衝動與傻氣，簡直是無可救藥的浪漫派，
卻也在悲劇性的生命中成就自己的名譽。
他在旁聽席上的眾人眼裡無罪，甚至最後在檢察官的開脫之下，即使真有弒父一事，他仍是無罪的。
最後卻仍被判有罪。這其實是無可迴避的運命，一如基督教認為的人生來便有罪一般。
是的，他就是那個揹著十字架的人，為了這個世界不見容於上帝的各種人性缺陷與道德衝突而揹。
因此，他勢必得逃。
然而即使之後他順利逃亡成功，跑到了新天地，遠離原本的不幸，
他還是會繼續受刑，如阿萊莎所言，因為那是人性的另外一面，是道德與責任所帶來的無盡折磨。
我喜歡米卡這個「人」。
最後想說的是那個要「退還天堂入場券」的伊凡。
裡面最精彩處當屬他向弟弟分享「大宗教裁判官」的思想以及最後與魔鬼對話的部分。
他因為見到這世界充滿仇恨與剝奪，各種邪惡暴戾的惡行不斷上演，卻見不到上帝有何作為而感到憤怒。
如果說在犧牲這許多無辜痛苦的靈魂之後，只得到一句「加害者會下地獄」這個虛弱的回應，為何我們還要相信上帝真會憐憫世人?
如果說人類擁有自由意志，卻讓這個世界變得如此醜惡，那麼上了天堂又如何能感到幸福呢?
人究竟配不配擁有自由?
「當人們不信自己不死，便無所謂不道德，一切皆可允許」，一句憤世嫉俗的話，居然被殺人犯史米爾佳可夫當成教戰守則，終至釀成悲劇。
伊凡卻在得知這件事情之後崩潰了。因為他畢竟仍然懷著良心，仍然有道德感，殺人這件事並不是他認可的行為，即使對象是他死了也不足惜的父親。
他就像他的寓言裡的大宗教裁判官，概括承受了懦弱的人類交付給他的自由，但原來他自己也承受不了。
如今，他簡直就像握著史米爾家可夫的手殺死父親，因為他與凶手的對話竟然被解讀為默許行兇的暗示。
他受著良心的煎熬，因為他也明白，自己內心其實也不是完全想阻擋罪惡的發生，他也是罪惡的根源。
良心讓他在最後的審判日，捍衛他所鄙視的哥哥，供出真兇的證據。
在那之後，腦炎讓他持續昏迷不醒，因此也無從再得知他的心境又將如何轉換。
這個角色的哲學思路其實是最值得深究的，可惜目前還有許多地方不太能讀懂，因此我不確定伊凡究竟是真無神論，還是只是反上帝(站在魔鬼的一邊?)，
也不全理解在行兇前一晚伊凡與史米爾家可夫之間充滿暗示的對話。還得再做些功課才能明白。
但話說先看過日劇的壞處就是，人物形象完全被那些日本人給制約住了~
尤其是伊凡，每次都想到市原隼人皺眉抿唇，帶著深邃憂鬱的眼神說話耍帥的模樣，只能說他演得實在太入神了XD
不過伊凡除了他那帶點刻薄而惡毒的反叛思想之外，其實也算是個深情而體貼的暖男呀XD
雖然經常跟卡德琳娜因為米卡的事而吃醋口角，甚至被心愛的人誣賴說「是伊凡害我相信米卡有罪的」，他都默默忍受，
最後連拖著病體也要為米卡的逃亡計畫奔走，真是有情有義的男子漢XD
總之，<卡拉馬助夫兄弟們>真不愧是經典中的經典，值得再三思索小說中每個人事物的意義。
也許下一本可以從<罪與罰>這本書更了解杜斯妥也夫斯基的思想吧。
上帝、道德與罪惡，人的存在與其意義，
是個怎樣也探討不完的議題。
一如杜氏所說的，他不斷追問這些難題，目的是想知道如何當一個真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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